×××
〝喀－…〞
「小姐，今早從福淳護衛那來的消息，說東吳的呂蒙將軍逝世…」
將托盤小心放置石桌上，珍珍悶悶的說著。
「…恩…怎麼會…這麼突然？…」
背對著珍珍的那道身影，聲音極為無力；嗓音也沙沙、變了調的…根本就不像是以往的聲音…
珍珍輕嘆了口氣。
「染病上身。」
簡單回完，又再心底嘆氣。
這樣的默落氣氛，已經維持了好段時間…整個成都，根本完全被死寂籠罩；趙將軍跟她說，現在這個階段就別說些什麼了，以安撫大王的情緒為最優先，所以這陣子趙將軍根本都沒有時間來看他們家小姐。
但是趙將軍是對的；若不好好安撫大王，要是大王堅持己見、硬要出兵直攻東吳怎麼辦？軍師先生說，這很明顯是曹操的佈局；為何大王執意殺頭的東吳是罪魁禍首？難道大王忘記應該要連吳拒曹嗎？要統一天下，很多事情就得有犧牲啊…
沉默了一會，珍珍看見星彩低下頭去。她正想開口勸小姐進食間，直聽見她的聲音、以及她轉過身的面容…
「二伯父的女兒，有下落嘛？她知道嗎？」
星彩的臉龐上演著蒼白無生氣之相，讓珍珍在心底倒抽口氣。
「小姐！您已經三天沒進食了！珍珍拜託您，先保住身體呀！」
緊皺起的眉頭已經不曉得是維持了多久？珍珍有些無奈、有些難過、有些心急、有些擔憂，更多憐惜…
「珍珍姊…二伯父的女兒，有沒有人去查查她的下落呢？」
「這…」
「小小姐、珍珍姊，晚兒與小龍要帶大小姐的女兒出去散步。」
一名抱著女童的仕女，在涼亭階梯前處躬身說道。
星彩直見那仕女懷中的女童，當下雙眼又充滿了淚水…她起身，快步向了女童、伸手…
「憶緗……」
接抱過女童，星彩將女童抱得好緊；額際緊抵住女童的頭。
而女童卻完全不曉得眼前的女人，為何會如此傷心；只知道自己被抱得有些不舒服、揮著小手，嘴裡還噫噫哇哇的叫著。
「不要、不要，娘呢…娘、娘~」
「小姐…」
見女童被抱得不是很舒服，珍珍緊繃著臉色，趕緊上前輕拍了拍星彩的肩頭。
從星彩手中抱過女童，珍珍交回給那站在旁有些難色的晚兒；並且用眼神會意著她、離開。
「姊姊…」
轉回身，又直見星彩掩面蹲下身去、哭泣……
珍珍有些不知所措，更不曉得該如何安撫星彩的難過、亦同她也難過之處…
﹡
『〝「其實…子龍一直是擔心妳的…」〞』
昏暗的世界、昏暗的視野，亦同她混亂回憶片段的底。恍惚中，不真實的聲音呈現在她的內心世界…
『〝「當初初見妳，我就認為妳是個非凡的女孩，經過時間相處下來，我的想法是對的。未來的蜀漢會需要妳，軍師先生會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在…放心吧。」〞』
阿…想起來了；這個聲音…是馬大哥。當她在下辨休息的時候，有跟馬超聊了好幾句…甚至也老實的說，自己來這之前本是想跟在趙雲的身旁、可原本要她自己選擇的軍師，卻突然決定要她來下辨…
而那些談話，正是馬大哥當下所跟她說過的。
「…用意…何在？…」
喃喃地，星彩窩在床邊發聲。
忽地，她直跳下床，內心有股衝動想去見諸葛亮！
為什麼？不曉得…反正，先去找諸葛先生吧！
×
「太傅大人、司徒大人，右將軍張飛之女來晉見。」
聲令兵的呈報聲在那緊閉著的大門前，傳開。
星彩踏步上前，向著站在眼前的兩位大臣躬身。
「許靖大人、蔣琬大人，小女星彩失敬了。」
看見兩位大臣好似站守在門外，這也說明了裡面的大王是誰也不想接見…但諸葛先生應該就在裡面吧？
「阿，已經好久不見星彩小姐了。」
「氣色已經好很多了呢。」
許靖及蔣琬紛紛點頭簡單回應。
「是，感謝兩位大人的擔憂。晚輩星彩是前來欲見諸葛先生的，不知諸葛先生…」
「正在裡面勸著大王阿。」
語重心長，許靖搖了搖頭，有些無奈。
「荊州痛失，關大將軍兵敗遇害，又逢忠臣法正逝世；實，不只大王難過傷心欲絕，咱們眾多臣官亦也憂傷至極阿…可，大王已經像是失了控，日日夜夜痛哭、也時常無法安然進食，直執意要出兵東吳。」
雙手藏袖，蔣琬的神情及語氣也有著沉重。
濃濃的壓力莫名而來，似乎是周圍的沉重憂傷，讓她感到難過的無法抗衡。
「今吳欲令我伐魏，魏亦欲令我伐吳；各懷譎計，伺隙而乘。要若大王真執意，那蜀漢…」
「唉，肺腑之言，希望大王能夠明白…對了，星彩小姐，或許妳也可幫忙勸勸大王。」
拍了拍蔣琬的肩頭，許靖轉頭帶些期許。
「這…」
「許太傅，就別為難小姐了，她也剛從喪親之中走來；小姐，妳進去見見大王吧。」
向著兩人再次躬身，星彩上前去，由侍衛推開的一側門而進去…
「大王，您這是何苦呢？」
穿越過諾大的房會廳，星彩向著隔紙壁的那一頭看去；火光的照射，映著兩人的身影…
「汝勿再多言！」
兇勢的男聲斥駁剛剛那憂心匆匆的男子；星彩小心的站到紙壁之前，還未發聲，另一道較為清俊嚴肅的聲音先出。
「來者為誰？大王現在不見任何臣官。」
側在劉備床頭邊的趙子龍喝道。
星彩一聽、心底一驚；這聲音…她怎麼忘記了呢？
「在下為小女子星彩，義伯父，您的身體要保重呀。」
低下頭去，她在心底緊張。
「星彩？！」
劉備聲勢一喊，也喊出在另外兩人心中的話。
而趙雲則是解疑惑，趕緊上前越過紙壁、直看見了忶立在那的星彩…不由分說，他伸手摸上她正蒼白的臉頰…
亮黑色的雙眸抬起，對上了那英氣又溫柔的雙眼；沒有話語，在這時間裡，他們在心底留下了對方的意外露情。
首先轉移目光，星彩越過趙子龍，來到了坐起身在床上的劉備身邊。
「義伯父！」
直見劉備那狼狽的模樣，星彩突然有種愧疚…
「您怎麼會這樣子呢？！」
「星兒，妳沒事了嘛？唉…妳二伯父就這樣死了！我能怎麼辦哪？」
話落，劉備又傷心的掩面哽咽；在旁的諸葛亮不發一語，他的氣息早就已見憂愁，只是沒有再多言。
轉眼看向站回那旁的趙子龍，見他俊臉上的冷靜，他這才感覺到煩悶好多了…
唉，在這種時期，要是敵人大軍攻打過來，該如何？大王只一心要討東吳，完全忽略了北方的曹操阿。
「卻說…曹操近日臥病在床哪。」
「哦？」
離開了劉備的寢室，眾人在踏往大都廳的方向而去。
「曹操已經臥病多少時日？」
發聲的是光祿大夫譙周。
「正在確認。」
「先生，您如何看？」
「怎麼會突然跑來呢？」
前方的眾臣官討論聲中，趙子龍的聲音低著傳到她的耳邊。
看見她，雖然他很高興；不過…她沒事了嗎？
「來找諸葛先生的。」
大概是因為太過於陷入難過，星彩這又想起了自己好像好久沒有見過眼前的趙大哥了…他的神情及氣息，又多了一絲她沒曾看過的疲累，以及…年華。
她很想說是因為想起了馬超曾跟她說過的話，但又礙於複雜的情緒起伏，讓得她只想簡單回說。
「嗯。」
沒有再說話，趙子龍試圖想了解她的情緒；但，無奈…自己有好陣子沒與她談心，現在她的情緒、他只能分辨成難過，根本就不曉得為何她會來找諸葛先生？
會不會是之前她到荊州又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呢？自她從荊州回來後，他們之間的談話，沒超過三句…
伸手拍了拍星彩的肩頭，他還是決定沉默。
﹡
「星彩姑娘，好多了嗎？前些日孔明前去探望，剛好星彩姑娘正直休息。」
點點寒風依舊刺骨，走在又長快不見盡頭的抄手廊上，諸葛亮的聲音回盪。
忍著些什麼，她說不上來。
「是，星彩…不曉得先生親自蒞臨，真是、失禮。」
唉，看看她；她當時到底在做什麼阿…會難過、擔心的又不是只有她一個，別人的心情，她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忽視的呢？為何沒有學學趙大哥，該做什麼的時間裡，就去做些什麼…
回看柳眉深鎖的星彩，諸葛亮依然悠閒自在，見不著連好幾日的沉重憂愁。
「不打緊，先說說~姑娘至荊州的情況吧。孔明已知曉關將軍有難，慌姑娘難歸，沒想到姑娘能安然脫險…」
腳步停下了，星彩回顧至荊州的記憶，一一的告知諸葛亮。
白羽扇在寒冷的氣息之下，還存在於諸葛亮的手中；看著看著，連星彩都不自覺的彷彿心也冷了起來…
「戰場上，有生有死，自古驕兵多必敗；星彩姑娘不在的那段期間，孔明已經深知關將軍事發之前的事情了…眾臣勸不了大王，而孔明由衷迫切希望，星彩姑娘不要…也這麼失了理智阿…」
輕嘆聲頻頻發出，這是星彩第一次見諸葛亮的嘆息聲不斷…以往是眾人安定的支柱，是她義伯父身旁重要的智人…法正大臣在世時，諸葛軍師還能輕鬆些。但法正大臣辭世，軍政瑣碎的雜事，重量卻加深在他的肩頭上…
她怎麼都沒有發覺呢？她周圍的前輩們，壓力是那麼的沉重…而自己只不過是個小女孩罷了，她感受到的壓力，怎樣？
了解了、知道了；她不能在這個時期中墮落。
該振作。
「深山之中的老人阿…」
諸葛亮的聲音讓她回神，沒有說話，她等著他的下話。
「不曉得會是何方神聖呢…在那樣的地方，還能安然無恙…」
一手輕撫著自己的下巴，諸葛亮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至於陸遜…星彩真有些想不透，為何他會放走我呢？」
回想那晚的相遇，她真的不懂？雖然表面上陸遜風度偏偏，但她還是…無法細思其懷。
好若久違的笑容，突然地爬上諸葛亮的清顏。
旁人看不出的事情，他總是能知曉一二……
﹡
告別諸葛亮，星彩驟然穿越城府，踏往張府而回…
視線中多出了一抹熟悉的人影，星彩頓了鈍腳步、來到趙子龍的身旁。
「趙大哥，這些日子，讓您擔心了。」
躬下身，星彩感覺自己將會有更多的事情該要解決…但，那些都是自己將要面對的…
「別這樣，沒事的。」
趙子龍點點頭，只是揮揮手而說。
「可星彩不告而行，身為照顧我的您，我這樣做……對不起，星彩老是讓前輩們擔憂！荊州之行，星彩真的是無法安下心中不安哪…」
「星彩…」
伸手放在她的肩頭，他阻止她發話。
微笑著，他得安奈下所有人的情緒…不然這樣的難過，何時才會結束呢？
「其實妳去荊州之時，諸葛先生就已經同我們說明了…不要緊，趙大哥沒有生氣，別難過了，好嗎？」
「咦？諸葛先生？」
眨了眨眼，她驚訝著。
諸葛先生…不是要她自己與趙大哥說嗎？怎麼…他會親自與他們解釋呢？
笑容有些加深，因為他感覺到眼前的星彩，似乎有那麼回歸以往的佳狀了…
「嗯，走吧！先回去休息，回到府上，趙大哥再和妳說，我也要順道去看看憶緗。」
「阿…」
隨著他而先動的步伐，星彩這才了解到、自己真的錯過太多該做的事情、該關心的人…
在她不在與難過的日子當中，她到底錯過了多少該陪憶緗的時間呢？她是姊姊、唯一的留下的寶貝了…
×
「小姐、趙將軍！」
眼見穿越過第二門的兩人，小朱趕緊上前喊道。
「嗯，小朱，憶緗在哪兒？」
星彩的著急讓小朱暗暗驚喜；小姐這麼多天的憂傷，現在看來終於好太多了？會記得有大小姐的女兒在啊！
「是，因為二少爺與來作客的柳公子，所以晚兒將大小姐的女兒帶至會客廳了。」
「什麼？柳公子？！」
「是呀！」
星彩與趙子龍互看了看，星彩首先邁步，快速地朝會客廳而去。
那大廳中存在的身影，足漸清晰在她眼前－…有股莫名的開心襲上心頭，而好似長存的難過，在瞬間也消失了…
「柳公子！」
開心的喊出聲，星彩向著那一身依舊優雅又高貴的俊美男子而去。
「喲~星兒？」
意外看見妹子的好心情，張紹也意外的更加開心。
揮袖，柳爙微笑著的起身，向著星彩躬身。
「真是好久不見了，星彩姑娘。」
起身，卻直見她身後的那抹人影…
「您也好久不見了，趙將軍…」
「柳公子這些日子都還好嘛？怎麼今個天會來張府作客呢？」
突然感覺到自己心中有好多話、好多話想跟他說呢…
深褐色的雙眼回向她，柳爙沒有任何擔憂樣。
「是阿，早聞蜀漢有些意外…所以特來看看張兄與你們。星彩姑娘，請節哀阿…」
「柳公子…」
在旁的趙子龍並沒有參與他們之間的對話，只是將注意力轉向抱著憶緗的晚兒。
「小緗今天還好嗎？」
輕著聲音，趙子龍的聲音有著溫柔。
笑看著這樣般體貼的他，晚兒有些不禁害羞。
「是，憶緗小姐今天狀況都很好。」
「嗯，散步之時，絕對不能讓她著涼了。」
伸手逗弄女童的臉頰，趙子龍不懂自己這樣？雖然是小娃兒…但是她也只是星彩的姊姊、庱緗的女兒，他比較重的責任在於星彩，並不是眼前的、小娃兒啊？
「緗緗！」
突然，星彩來到他的身旁，高興的喊到。
「緗緗？」
趙子龍不解的立刻回應。
星彩抬首望著他，笑容大大的出現在她淨白的臉上…
「呵，是啊！我記得咱們小時後…我娘都是樣喊庱緗的…」
張紹揮袖說到。
「真是可愛…」
柳爙說。
他們的話語，趙子龍沒聽進很多。
只是很專心的看著…那好似已經恢復的笑容……
已經過去了嗎？
這樣的安寧，又能維持多久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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