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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空氣被切割開來後形成了強大的風壓,而風壓過後就是逐漸清晰的畫面。

中古世紀的建築遍佈視野,他正踏在石磚鋪成的道路上,但因為歷經相當長的時間,石磚紛紛呈現著破裂及各種斑駁的污漬,再配上周圍同樣有年代的建築,顯得此地相當落魄。

這裡是歐洲某處被拋棄已久的古都小鎮,其拋棄時間可能已長達百年,人煙相當罕見,幾乎都只有旅行的人會經過或留下來簡單過夜的用途,畢竟在距離小鎮半天之遠處便有繁榮的城鎮。
如果在這裡遇上強盜集團也是不奇怪,以手上的情報來說,似乎幾個月前才剛肅清完長駐在此的犯罪集團,所以會見到破壞嚴重或是血跡殘留是正常的現象。

藍傑爾抓起手中的卷軸,卷軸立即起火,在他放手的同時便剛好燒得精光。
猶如湖水般平靜的雙眼望向遠處,那聳立在破舊不堪的建築後的高塔映入了他的眼簾,根據任務內容,他的目標就在那座高塔下。

幾個月前的肅清行動算是圓滿成功,可當時在塔下的地牢發現了疑似古魔法生物,行動小組無法應對,也得不到魔法師們的協助,據說那就是導致城鎮被拋棄的主要原因,希望此地的領主永遠不要去深究地牢中的生物。

那麼,這裡就出現了巨大的迷因。
既然連魔法師們都不願去釋放的魔物,那為何當初不直接銷毀呢?
憑藉眾法師的能力,他實在不相信他們沒有這個力量與之抗衡,就算是古魔法生物,總會有記錄流傳下來吧?

思來想去,就是這塊地區,已經成了沒有人想處理或接手的地方了吧⋯⋯。
儘管放著也可以,但大概是此地領主必須要將幾個月前的肅清行動有個明確的交代,至於攸關了什麼利益勾結就不甘他們外界的事了。

如果無法帶回,可否就地銷毀?

腦海中想起開會時,領主那相當不確定又貪婪的樣子,藍傑爾覺得有些可笑。
就地銷毀⋯⋯那可是連魔法師們都不想插手的生物,他們區區騎士又該怎麼銷毀?
如果物理攻擊奏效的話,那或許他可以試試。

 

「是說,我覺得那些老傢伙們是不想髒了自己的手吧?」

一陣有些無所謂的結論出現在他原本安靜的身後。
啊~他怎麼會把這件事給忘了?他今天並非一個人出任務。
藍傑爾轉過側身將視線看向說話的人,理智要他先聽完這個人的言論再決定是否要給出回應。

跟在藍傑爾身後的不是別人,正是法堤。
只見他正從某個點別開視線並朝那雙藍色雙眸望去,腳步停在那人的身側後還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
「因為你看啊~這裡以前可是水牢喔!關於水牢的傳說你也知道,那個疑似“古魔法生物”如果是真實存在的情況下,牠肯定是被做過什麼研究了吧?」舉起一手並豎起食指,法堤一臉嚴肅,「所以啊~被研究過的古魔法生物已經不能算是“自然界”的產物了,魔法師們就不想放生,亦也不想髒了自己的手,肯定是想讓這個生物自生自滅吧!」

「喔⋯⋯。」
等等,這小子這次的言論讓他很是意外,藍傑爾有些驚訝在心底。
如果是依照這個邏輯的話,就可以完整解釋法師們不願協助的真正理由了。

魔法源自於這個大自然界,魔法師們之所以可以成為法師,全都是須仰賴大自然間的資源所成就他們;同時他們也都為自然界萬物生靈的守護者,更不用說那名為“古魔法生物”的生命了。
如果古魔法生物還是原本的模樣,法師們基本上是沒有理由拒絕拯救的,也就是說他們或許真的就像讓這個生物自生自滅,因為不插手協助就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不殺生,也不放生。

龜裂的步道、爬滿牆壁的植物以及古老的建築中,全都還能感受到魔力的殘留,若是海島國家就會有更麻煩的東西產生,只能慶幸這裡是森林中的廢墟。
「如果他們真想處理的話,這塊區域還是能有搞頭吧?」
跟著前進的法堤就像在參觀一般,邊走邊好奇地轉右張望。

「嗯,領主應該就是這整理成商業用地吧?」
藍傑爾其實不是很關心,因為古魔法生物比較吸引他。
「說來也真是諷刺,這裡明明是個漂亮的小鎮,卻有水牢這種可怕的東西存在。」
「如果順利,應該有機會破壞水牢吧?」

在海橋還盛行,並且海水還在安全界線時,許多大陸國家都存在著地牢,水牢比較少見;會使用到水牢的地方通常都是海島國家,而水牢關住的囚犯大多為終身監禁而非死刑犯。
有傳言被關到水牢的犯人,最後都淪為政府秘密實驗的活體,會死亡或行蹤成迷是一點也不奇怪。
簡單說,就是政府可以利用水牢的名義光明正大的對囚犯做任何實驗。

水牢之所以名為水牢,主要便是引進海水灌進牢內,只要對活體不甚滿意,一句淹死即可成為囚犯名正言順的死亡理由。

基本上被判入水牢的囚犯下落也不會有人關注,在歷經世界戰爭、海橋開始崩塌後,原本會使用水牢的海島國家因各種原因牽島、廢棄,讓原本被關在水牢中的囚犯九成九都被淹死。
所以在知道這座廢棄的城鎮裡有水牢時,藍傑爾是相當的意外,而且還知道這裡疑似有著古魔法生物存在時,心情是更加的好奇。

不管是基於考古的心情、還是考究的目的,這趟任務不接,對他來說就完全糟蹋了這份絕對不會遇到第二次的天大好機會了。
 

腳步停下在古塔入口前,兩人有默契般地同時朝塔打量了一下。
只要有碰觸過魔法的人肯定都知道,如果外面的崩塌是因為缺乏魔法的支撐,那還未完全崩塌的這座塔,肯定是有相當魔力的在持續支撐著。
具那些被捕獲的犯罪份子口供,只要一踏進這座塔就會有一股很奇特的氣場,那種氣場是會讓任何生物感到相當的不適,而且每個人出現的狀況全都會不太一樣。

有些人會出現幻覺,有些人會嚴重的嘔吐,還有些人會自覺得離開塔內,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記得怎麼出去的⋯⋯就算是幻覺,程度及畫面也都會因人而異。
原來是這樣啊?⋯⋯
在踏進古塔內之時,有一種無形的壓力迎面而來,藍傑爾對於這樣的狀況暗自理解著;這種壓力從正面襲來開始逐漸變成從四面八方衝著自己不斷竄了過來,貌似想要在這裡給他強力的衝擊。

儘管這種威脅感就目前而言對他來說是能鬆應付的,但對他旁邊的人而言好像就不是這麼個回事。
他發現本來應該要跟著他一起前進的身影,突然靜止不動地在原地,藍傑爾倍感疑惑地回頭去看那正低下頭的人,「喂,你在幹嘛?」
低著頭的法堤渾身散發著緊繃的顫抖感,不一會他似乎終於掙脫了某種壓制,大大的喘了喘氣,好像他到現在才能呼吸一樣的浮誇。

他睜著那雙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一派輕鬆的同伴。
「呼、呼、呼⋯⋯你,為、為什麼,你為什麼看起來這麼、這麼輕鬆啊!?啊、啊、啊~~~~⋯⋯。」
「知道我們之間的差距了吧?」
決定不管他,藍傑爾丟下這句話就逕自邁開步伐,朝裡邊繼續走去,並思考這種毫無攻擊力道的威嚇,會不會是裡邊的生物已經沒有多餘的能力了?這麼說⋯⋯“它”快掛了?

腳步並沒有因為身後傳來同伴的鬼叫聲而停止,思慮也還在持續,他就是不想浪費時間停下來,「我可以自己下去,你就替我好好的把風吧。」
雖然他明白沒什麼好把風的,但這樣他自己也好行動,不用在那邊為了那傢伙分心。

經過某部分殘破的遺跡,原本該是黑暗的區域卻因為部分崩壞讓陽光灑落了進來,讓內部廢墟形成某種殘破不全的美感。

循著壓迫感踏下前望地下的階梯,本來有更便利的方式可以直達地下室,但沒有故中的魔力維固,只剩傳統的時階梯可以行走。
有時他認為傳統方式也不賴,但實行起來會耗費不少力氣與時間,所以他得盡量小心維持自身所學,來確保使用魔力的能力可以讓他持續到生命的盡頭。
思及此,他回憶起部分過往,他能有幸學習使用魔法,而且還不是一般人所學的普通魔法這點,全都得拜那不明的來歷所賜。

想著這些過往,藍傑爾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似乎走進了一處很獨特的空間。
會說獨特是因為明明該是地下深處,現在卻像來到陽光明媚的小鎮上;石磚靚白起整條街道,已沒有人煙的地下城鎮卻像是有人在維護般的保持得如此完整。
怎麼回事?
意外的心情瞬間佈滿他的認知,眼前的景象讓他嚴重地懷疑起自己,難不成⋯⋯這也是幻覺?
如果真的是幻覺,那、就說明了他的等級跟上面那傢伙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啊⋯⋯?

「嘖。」
難道是因為思緒飄開所以一時疏忽了嗎?
但最讓他不愉快的還是發現自己原來跟法堤之間的等級。

水牢這種地方應該會是相當黑暗,且不見天日的世界,絕對不會是像這樣相當明亮的地底世界。
街道與房宅間還存在著相當詭異的牢房,難道⋯⋯這裡是被惡趣味的改建成執法人員能舒適的生活為主?如果水牢區的犯人都是實驗活體,那這裡確實就會需要有執法人員長駐⋯⋯光只是這樣想想,就覺得噁心。

隨意漫步著,他不斷打量周圍的狀況,也逐漸從現在的空氣中感受到一絲有些違和的氣息聲。

氣息聲?
腳步隨著疑惑停下,藍傑爾下意識往自己的右手邊望去——⋯⋯一條如城鎮中的小巷子無限延伸,一時看不到盡頭,但從那個方向傳來陣陣的氣息聲。
那種氣息聲有點類似於風穿越狹小封閉的區域時,會出現的聲音。
有什麼⋯⋯在那邊嗎?他想著,於是就朝巷子內走去。

小巷延伸的空間裡,並沒有其他牢房的空間存在,就只是像一條明亮的走廊般,接到它最後的終點。
隨著前進,他感受的氣息聲卻時有時無,相當不穩定;會是什麼?這種不穩定的感覺,有點像是某種生物的氣息感⋯⋯絕對不是風,而是、某種生物⋯⋯!

一個念頭直閃現在他的腦海中,接著一陣波氣直朝他衝來,讓他一時之間難以抵禦地被彈開,還直接撞上的某種硬物上,讓他頓時痛得無法動彈。
睜開雙眼的這時間,原本是明亮靜白的世界,已變成暗色的灰石與銹跡斑斑的鐵條世界。
空氣中的濕氣瀰漫著,他還沒確實打量完周圍狀況,前方又傳來一陣水波聲響,警覺性地回頭去看,就見那邊出現了剛剛不存在的超大牢房。

超大得牢房空間深處有著滿滿的水,水波沒有停下,看來是有什麼東西或物體在持續的活動著;而隨著那些水波,他還聽見了鐵鍊在水中拖拉的悶聲響。
這間牢房,就是關古生物的地方嗎?而且那個生物現在就在水下?
壓抑背部傳來的不適,藍傑爾快步往前貼上鐵條並朝著底下的水域查看,那個相當不穩定的氣息聲忽大忽小的傳來,果然就在水下。

鐵鍊拖曳的聲響再次傳來,也吸引了他的目光,直見正對面有一條被牽拖的黑影在搖動,是鏈條;他順勢往上一看,本以為會看到鐵鍊焊接的地方,卻看見一道火光直撲他而來!
藍傑爾下意識揮手召出防護膜抵擋,怎料這火勢相當猛烈,而且一時半會不斷地朝他吞噬。
防護膜有種抵擋不太住的感覺,他也不想消耗太多魔力在這個時間點上,一個壓低轉身,他朝身後翻地滾了幾圈遠離。

高燒的溫度讓原本的潮濕感直接消逝,他喘著氣檢查自己身上的情況,前方又傳來動盪,一陣兇猛的野獸吼叫傳來,伴隨而來的是下一波火焰。
藍傑爾咒罵幾聲再自己身前擋出防護罩,雙手交叉抵禦的強度比前一次還高,但迎來的火焰猛烈卻也比前一次還強;儘管從旁看起來他幾乎已被火焰給吞沒,但只有身在火海中的他知道,如果此刻有任何閃神,他就真的會有生命危險,蠻高機率是直接被燒黑的⋯⋯!

「藍傑爾——!!」
「!?」
法堤的喊聲突然出現,而火焰也頓時消逝,猛獸的吼聲似乎朝著某個方向而去。
藍傑爾稍喘氣去尋找法堤可能所在的方向,強烈光線猛然一閃,在他的左上方。

在原地用力地一跳,地面浮現出咒術圈讓他跳躍到本來巷子壁的最上處,穩定的落在牆上,印入藍色雙眸中的畫面,是身處在巨大牢房間的白色身影,以及那正在抵禦火焰的同伴。
那白色的巨大身影⋯⋯那身形,還有一對巨大的翅膀⋯⋯是、龍啊。

這下,可不是單單能不能就地解決的問題了;這問題,可大了。

「法堤!」
踩踏在建築物之上,他向火焰吞噬的方向移動,與此同時,魔物也注意到他的動向,振翅往牢內與他們拉開距離。
火焰摧殘範圍全都變成焦黑,除了空氣的溫度與燒焰的氣味相當濃厚外,這裡到處充滿了那樣焦黑的火燒痕跡。
這片像是平台的區域相當寬闊,可見當時他們在此激怒過魔物無數次。

有點無力的往後坐在地上,法堤正大口地喘著氣,他身上並沒有受到火吻,但卻在肉眼可見得情況下,一直有煙冒出來。
「天啊⋯⋯那、那是隻火龍嗎!?」
向著牢裡依然在發出低吼的生物看著,法堤無法置信地大喊著,「他們、他們居然在這裡關著一隻火龍嗎!?」
「可以明確知道那些人為什麼不敢踏進來了。」簡單確認同伴沒事,藍傑爾也將目光轉向那在牢內不安份躁動的生物。
「蛤?這豈是“不敢踏進來”這麼簡單?」
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的法堤相當疑惑的回應,視線沒離開過對面的監牢,「我們要怎麼就地解決啊??我打從娘胎出來都還沒對付過古魔法生物!」

「不是你說牠已經不是自然界的產物了嗎?」藍傑爾淡淡一笑,好不愉快地回。
「喂!前提如果牠不是這條龍的話!我怎麼想都想不到是條龍!!你有猜到嗎?」
「猜不到。」
「是吧!!!」

 

所謂『古魔法生物』,光有這個稱號就已經是與一般魔物不同階級的存在了,更何況還是這等被譽為傳說級別的生物!
他加入騎士團到現在處理過各種魔法生物的案子,頂多就是費一點物理與魔法可以處理的,但、這真的已經不是他們可以處理的狀況了。

「那些放任不管的魔法師團我要找出他們!然後我要幹掉他們!!」
幾乎抓狂的情緒一時難以抑制,法提相當憤怒地吼道。
「算了吧,光是“魔法師”這三個字你就拿他們沒轍。」
「⋯⋯到底為什麼你還可以這麼冷靜?你已經打算好要怎麼處理了嗎?我們總不能也就這樣走人吧?」
無奈的站起身,法堤這才低頭檢視自己的外觀是否有受傷。

雖然是聽見了對方的提問,但藍傑爾一時間沒有回應,因為他正在持續觀察監牢中的動靜。
剛剛牠會主動攻擊,是因為他們離牠的距離太近了嗎?現在的距離也有包含牠主動退開,都被關在牢裡這麼久了,難道不想出去嗎?又或者是因為過去被受過各種對待,已經不相信人類了?
如果先想辦法解開煉在牠身上的鐵鍊,那牠應該也就可以自己破壞牢籠離開了吧?

「你有看到牠身上的鐵鍊嗎?」思緒差不多已定,藍傑爾轉頭問情緒似乎已經逐漸穩定下來的同伴。
「嗯,有,那條鍊子應該不是魔法產物,如果是魔法產物,那條龍早就可以自己破壞了。」
「不見得,進到塔內產生的幻覺我猜是牠造成的,但感覺牠應該是壽命將盡,所以也放棄破壞了吧?」
「蛤?那這樣⋯⋯牠果然已經無法只單靠魔力生存下去了嗎?」
說到這,法堤內心突然湧起對這隻魔物的不捨,只有自然界的產物才能有魔力的加持繼續延續生命,而已經被實驗成非自然界的產物,除了釋放魔法之外,牠已經無法靠吸取自然魔力輔助生命了。
牠一直釋放著魔力,就是為了在這等死嗎?又或者是⋯⋯「牠在保護水下的東西?」

「唉⋯⋯。」藍傑爾輕輕嘆了口氣,「怎麼感覺又變得複雜了⋯⋯你就不能只想著把鐵鍊破壞就好?」
「嗄?小藍你不想知道牠到底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嗎?」
「⋯⋯我比較想趕快簡單結束這次的任務。」
見到傳聞中的古魔法生物固然大開眼見,但附加條件就是要完成任務,如果讓龍離開這裡,也就算是達到任務主旨了吧?
法堤聳了聳肩,「你說的是。」還順勢甩了甩雙手,也開始盤算該如何接近牢房,「可以見到這條傳說級的魔物,這趟任務早就已經值回票價啦。」

「我會專注在對付牠,你就去破壞鏈條吧。」
「喔!那我也會順便去水下看看是什麼情況喔?」
「不要給我拖太久。」
說罷,藍傑爾再踏出咒術圈就直朝監牢靠近,而在牢籠裡的龐然大物嘶吼著就跟著朝他的方向追去。

法堤立即從側邊下去,打算從下方的通道接近監牢處,並沒有打算施放任何魔法,畢竟魔物對魔力相當敏感,儘管牠的氣息如藍傑爾說的已經相當衰弱。
小心來到鐵條邊,法堤專注地先打量著困住龍的鏈條,鏈條長度不說,粗度倒是有差不多他一整個人的厚度;這樣拖曳著也肯定很耗牠的體力。
目光轉下,腳處下方是從牢中淹出的水面,而水面下有一條向下的階梯道,他不假思索就看準差不多可以到達的高度向下跳去——⋯⋯「嘩啦!⋯⋯」水波聲小小地迴盪在階梯間,他站起身繼續往被淹過的階梯踏下,小心地在淺入水面前施展咒術,讓自己可以順利地進入水中。

淺下水後不遠就可看見一扇專為人類進入的鐵條門,而在門後下,不斷傳來微弱的白光,看似在照耀著水域,卻又好像不是。
來到鐵門前,他好奇地向下去看,首先看見拴在魔物身上的鐵鍊盡頭就在底部,而那個底部邊,有一團白色的光源在那存在著,因為越接近白光裡邊就越明亮,讓他看不出個所以然,但也可以確定這條龍果然在守護什麼東西?

抽出腰間小刀,他直將鐵門撬開,接著就毫不猶豫地朝向發光體游近。
巨大的鐵鍊在水中不斷搖晃,看來外面小藍也是很拼命的在跟魔物對峙⋯⋯但是,鐵鍊該怎麼處理得好?
摸上鐵鍊,他直接感受道上面傳來的震盪,還有嘶吼的餘韻,以及一些跟自己預料之外的材質;鐵鍊確實是咒術產生,不是完全使用魔法製成,也有針對牠而成的目的⋯⋯好像很麻煩。

目光又轉向發光球體,法堤卻赫然看見一張清晰的人類臉孔出現在裡面,驚嚇的心情讓他差點就失去咒術的保護;再穩定下自己的情緒,他這回仔細地朝發光體看去——⋯⋯有一雙手正摸上球體的表面,然後剛剛那張人類的臉龐再次出現,並睜著那雙金色的雙眼直直地朝他看住,她的周圍還散亂著她自己的金色長髮。
現在這個畫面,完全就像是一個女孩被關在裡面。
「讓我出去幫忙。」
輕輕的細聲從女孩身上傳了出來,法堤再次驚訝且猶豫,「妳知道怎麼解開這條鐵鍊嗎?」
女孩點了點頭,「只有我可以幫牠解開。」

「妳要我怎麼幫妳出來?」靠近了些球體,法堤再問。
女孩低下視線,看向前不久被法堤收回腰間的短刀,「刀。」
儘管很是疑惑,但法堤還是抽出小刀貼到球體上,唱炎咒應該無效,只能索性加強小刀的鋒利程度。
「你會用風咒嗎?將風咒綁在刀鋒上可以比較順利。」
女孩的聲音又傳了過來,而且說完還向後退了一些,看來就像準備迎接法堤的成功。

風咒嗎?
一手抓著腰間的小束帶,他簡單唱咒,一陣旋渦驟然出現在他的手邊,像是無形掐著漩渦,他邊唱咒邊將漩渦給推向自己的小刀,而在小刀被漩渦給纏繞的同時,他立刻朝向球體表現動作——⋯⋯一陣強大的旋列直朝他的方向衝來,法堤下意識不妙地往後閃開,眼見那衝擊是本來在與藍傑爾對峙的白龍之時,他當機立斷直朝水面返回。

吼聲從身後傳來,他直覺不妙地衝出水面就朝某個方向閃去,而就在他剛剛閃過的地方正充斥著強烈的水柱撞擊著形成監牢的鐵條!
「喂,你沒事吧?」
藍傑爾的聲音出現在他身後,法堤沒時間轉頭看他,「牠在水裡也可以活嗎!?」
「可以,不然牠不會被關在水牢的。」
水頂多就是讓這隻魔物行動力跟攻擊力下降而已,身為古魔法生物在野外水中還能從中吸取魔力。
「底下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情,快把我弄出去!」
眼見淺入水中的魔物還沒打算出來,法堤轉過身去看與他隔著鐵條的藍傑爾。

雖然對方先嘆了口氣表達無奈,但藍傑爾還是伸手唱咒,在自己的手掌前開始凝聚起火焰,並讓火焰集中試圖吞噬眼前的鐵條。
「你哪來的焰咒?」
法堤還以為他會用物理方式破壞。
「跟魔物借的,再加上岩漿⋯⋯。」說著就將本來瞄準的鐵條位置切斷,然後蹲下身再繼續切割。
「火焰可以跟岩漿混在一起??」法堤一時無法理解,腦海中也沒有任何畫面可以讓他聽見的東西給合理化;身後的水面下似乎傳來陣陣騷動,他回頭去看,就見水底開始散發出白光折射,有事情要發生了!?

「出的來吧?」
將鐵條用力扯開,藍傑爾往旁退去的同時,法堤就趕緊鑽了出來,一臉的不可思議還沒來得及訴說,兩人便再次聽見監牢中傳來的聲響。
一道光柱直從水中衝了出來強力地打散在他們所看見的任何地方,打散後的光柱如水滴般散開,然後再見白龍衝出水中;但這次牠的目標不是他們,牠深深地吸了口氣,當他們以為牠又要噴火之時,卻見藍白色的氣體出現,並全都往鐵條上緊密貼著。

「出去!」藍傑爾眼見情況不太妙,丟下兩個字就踩咒印朝來的方向迅速移動,法堤遲疑的多看了幾眼才跟著快速離開。
原本就已龜裂的步道,開始出現嚴重的裂痕,他們所經之處都開始有崩壞的聲響,停下在離古塔相當遙遠的區域,法堤終於追上了已在那回頭觀察古塔方向的夥伴。
「如果那隻白龍出來攻擊我們的話,要怎麼辦啊!?」
就算釋放了魔物算是完成任務內容,但接下來他們要怎麼抵抗這個生命威脅?
「如果牠自由了,根本不會管我們吧?」
藍傑爾不太確定的回,表現出來的樣子卻相當淡然,讓法堤內心除了相當驚嚇外,就是無止盡的敬佩感。

 

古塔方向傳來一陣相當響亮的吼叫聲,隨著吼叫聲,地面傳來些微的震盪,沒一會,古塔外觀直接崩裂,一道龐大的身影直衝而出,並在天際展開牠背上的翅膀不斷振翅著。
或許因為魔力完全失衡,古塔處再也承受不住地崩塌,隨著古塔的崩塌,地勢較低處還迸出了相當多的水量,試圖要淹沒所到之處。
「這樣水牢就沒有了吧?」
看著眼前的場景,法堤抹了抹臉上滾下的汗珠鬆了一口氣的說。
站在他身前的藍傑爾沒有回應,只是繼續盯著還在空中的白龍看。

在陽光的照耀下,原本的白龍已不是原本的白,而是相當蒼老的白,牠的身上幾乎沒有鱗片,而且還有幾處很明顯的傷痕留在身上。
彷彿發現了藍傑爾的目光,白龍收翅便朝他們而來,在法堤嚇得不知所措時,牠準確地停下在他們之前,振翅所產生的風力一點也不強,好似牠隨時都會消失一樣。
因為距離變得相當近,藍傑爾更能看見充滿在牠身上的大小疤痕,還有⋯⋯正從牠背上滑下來的女孩?

「誒?順利出來了?」
本來躲到藍傑爾身後的法堤探出頭驚訝的說,卻沒有得來對方的回應,只是一起看著那個一頭白髪的女孩向他們靠近。
女孩不僅有一頭白髮,皮膚也相當的不正常白皙,雙眼是如寶石紅般的顏色,身著簡單的一件式洋裝,但從洋裝上的破損看起來,這是她作為囚犯的衣著吧?法堤不禁地這樣想。

「謝謝你們的幫忙。」
揚起淡淡的微笑,女孩說著就向兩人深深地鞠躬,感謝的情緒相當滿,讓兩人一時也趕忙點頭回應,「沒有,我們只是在執行任務而已。」藍傑爾淡淡地說。
女孩重新抬起頭,臉上的微笑依舊存在,但卻不是很在意他口中的任務是什麼。
「只要能再次見到這外面的世界,我們就很感激了。」
「你們⋯⋯已經被留在那多久了?」
法堤這時才站出來,靠近了點女孩好奇地問。

女孩對這個問題似乎有點意外,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地消失,「我沒記錄過這個時間⋯⋯因為自從被沈入水中後,就沒再見過任何人類或其他生物,只能從牠的反應中知道可能有什麼靠近過。」回話的同時,她轉頭去看在身後休息的白龍。
白龍其實真的算巨大,少說有五層樓高⋯⋯但藍傑爾心想,如果是在大自然的環境生長下,龍應該可以成長的更巨大才對。
「牠是不是比妳還早被帶到這?」
取之自然,用之魔力,如果是異變的魔物,他真的有打算消滅,就像剛開始來這想的“就地銷毀”,但在見到牠的時候,他便認定這不是他們願意銷毀的生物⋯⋯僅管牠已經不是自然界的產物。

點了點頭,女孩回頭看著他們。
「在我被帶到水牢時,牠已經被關在這兩百多年,那時體型還比較小,感覺牠還很年輕,可是現在卻在凋零⋯⋯」話似乎還沒說完,女孩的雙眼已逐漸充滿了淚水,「如果不是因為我,牠應該早就可以自己逃出去了⋯⋯。」雙手掩著面,她無力的跌坐在地上,法堤趕緊上前關切並輕拍著她的肩膀想要安慰。

若這座城鎮已被拋棄了百年之久,那這女孩⋯⋯也已經不完全是人類了;法堤及藍傑爾有點無法想像,他們過去在這裡到底過著怎麼樣的日子?
而且她可以在水中存活這麼久,也是受到白龍的魔力照料,而已沒有食物的來源,白龍可以撐這麼久真的很不簡單⋯⋯相信女孩的難受應該是包含了相當多的不同情緒。
嚶嗚聲頓時環繞在三人之間,女孩哭到說不出話來,藍傑爾移開視線看向白龍,而白龍似乎可以感受到女孩的心情,正靜靜地盯著女孩看。

但藍傑爾直接踏開步伐靠近了白龍,白龍沒有過多的反應,只是將視線轉向了他。
低沈的呼吸聲隨著安靜傳來,藍傑爾可以感受到牠相當沒有活力的生命,看來剛剛在地底下牠消耗了太過多的僅存魔力了,對此⋯⋯他也有點責任。
「建議你們往南邊去,南邊大陸雖然也差不多乾枯,但至少現在的狀況可以找到比較隱密的地方生活,盡量避開海橋,如果找到茂盛的山林就住下來,對龍的身體或許比較好。」
藍傑爾說著低下頭,從腰間的束袋翻出了一顆白色的石頭,這顆白石頭只剩下他手掌的一半。
魔法石都是隨著使用次數越來越小,他每次出遠程任務都會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但這次,回程就換別的方式吧。

回過身,他來到女孩身旁蹲下,並向她攤開自己的手掌,讓她看見那顆石頭,一旁的法堤沒有出聲。
女孩似乎知道那顆石頭,抹著掉出眼睛的淚水,相當疑惑地轉眼看他,「這要⋯⋯給我們嗎?」
看著那雙透著驚訝的眼神,藍傑爾點了點頭,「這顆石頭應該可以在牠累的時候,或是緊急狀態下幫助到你們,趁現在四周還很平靜的時候離開吧,妳不適合白天趕路。」
「⋯⋯為什麼要讓我們走?你們不是來處理掉我們的嗎?」
本來已經暫停的眼淚,又再次湧出女孩的雙眼,她的臉部表情也已無法控制地宣洩她的情緒。


在法堤安撫穩定女孩的情緒時,藍傑爾再次靠近白龍,並放釋出自己身上的一些魔力讓白龍吸收,試圖讓牠可以有多一點的力氣順利找到能好好休息的地方。
花了點時間與女孩道別,他們看著白龍的身影再次飛往空中的時候,太陽已經幾乎要消失了。
盯著越來越遠的白影,法堤不免內心有些憂鬱。
「真希望下次能在某個地方見到健康的他們啊⋯⋯」說著他好像也有點不捨這樣別離,「你把飛行石給了他們,那我們要怎麼回去亞洲?」
這次他一點也不會怪他不用飛行石,因為比起他們,女孩跟龍更加需要這一點點的魔力。

看著白影逐漸變成黑點,藍傑爾其實也蠻希望能再見到他們的。
「回去跟領主交差的時候,順便凹一下就好。」
「咦?那種貪婪的噁心鬼們會給你凹?」
法堤一點也不覺得可以像同伴講的很容易一樣。

「應該很簡單,走吧。」
離開本來定在天空的視線,藍傑爾首先轉身離開。
本來還想多說話的法堤有點猶豫,先看了看藍傑爾的背影,再回頭看了看夜幕降臨的天際,這趟任務,也是值回票價。

這個世界雖然遼闊,但要讓自己的心也能這樣遼闊,似乎不是這麼的簡單。
每次的任務都在拓充自己的眼界,儘管他們五騎士名聲在外,但還是有很多事情是他們無法掌控或用過往豐富的經驗來相對以待,一開始真的不是很喜歡這個跟他搭檔的團長副手,但幾次出任務下來,他對這個外表及個性相對偏冷淡的藍傑爾,有了很不一樣的看法。

還是那句話,真不愧是團長的副手。

如果跟著藍傑爾的話,肯定可以見到更多的大場面。
他突然很喜歡這個殘缺不堪的世界,完美的外表下,不完美的角落成就了這些畫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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